作者/王思靚
臺灣瑟谷教育推廣協會會員、實驗教育學生家長、全職媽媽
「媽媽,我跟你說,我人生已經活在恐懼裡面有9年了吧(笑)!」
11歲大的女兒,前幾天聽到我說我們的瑟谷讀書會,內容要探究恐懼,於是自己對我說出上面那樣的話來。
我:「9年的時間了呀!其實,我不知道有那麼長、那麼那麼久。那麼現在呢?」
我有點心疼她的聲明,但也同時默默鬆了一口氣,內心替她默默慶祝著----關於她自我覺察與願意練習面對自我的不斷進步勇氣。
「媽媽,我天天都做惡夢,從很小時候開始,已經很久了,但我不知道怎麼說」,她於是再告訴我,「一直到這兩年,我慢慢搞清楚,哪些是我的幻想,哪些是我的實際情況,還有的是別人的期待,跟我自己因為別人給我自己的期待...。」
身為在臺灣行使家長教育選擇權,並選擇讓小孩申請個人實驗教育的我自己,說不上恐懼。但內心的糾結與介入,也因為自己的焦慮而時不有時浮現。
儘管基於自我要求,我並不安排與計畫她認識字、學習寫字的時間點、不主動給她任何課程。我仍然像個殷勤準備教案的老師一般,腦海中幻想了很多版本,將學習資源全交到她手上的情境與節點...。
不過,其實我真要謝謝我明智表示自己意願的女兒(笑)。關於我所有版本的內心預演,一個都沒被行使運作超過三天(吧)。
沒有想要做的,那就不做!
這是,我選擇後願意練習交還給她的權力。
「好麻煩,寫字不用認識注音吧!因為注音跟認字是兩件不相關的事情」。她在8歲左右時,認識的字還沒有幾個,提筆寫字也不是什麼有必要的事情。某些時候,因為例如:實驗教育審議委員的好奇、家族長輩的施壓----無分軟性硬性,她偶爾喊著要有「寫字功課」時,說了上面那句話。
「那你想怎麼做呢?」我內心還蠻期待可以就此展開點什麼了!不過,我們反覆經歷了上面狀況幾次後,仍舊沒有往我的內在期待走去(歎)。
「不然,試看看別的辦法」,透過語音搜尋去連結她要接觸的影音頻道,大概是2年將近3年時間吧,她從只看卡通與看聽流行歌曲,到開始用搜尋引擎的語音功能,去查詢她關心的香港反送中議題、全球的疫情最新動態、自己手上的灰指甲、家裡妹妹玩史萊姆會不會真的中毒...。
直到近期,「媽你知道那個習近平又在講很莫名其妙的話了!」、「媽網路頻道說,韓國人不是都喜歡吃辣,我在想喜歡吃辣是不是跟住的地方冷有關係啊?例如阿公他們在工作的地方,他們當地人會吃辛香料?」她三不五時會聊聊自己聽聞跟在了解中的事情。如果是我跟她提的內容呢?她不見得跟我一樣有興趣去了解,「不過聽一聽可以,反正也沒有聽過嘛...。」我總是會謝謝她,還願意告訴我內心真正的想法。
不過,影音頻道發達的網路世代,目前為止她也都還是不需要,認字寫字。
「阿嬤好煩,一直逼我,要我跟你們說要送我去學校、要我去學校讀書」,這個問題困擾她五年多了!從7歲到11歲。
「我知道你們都在試著讓我有信心,也相信我可以靠自己處理面對自己的問題。可是,真的好難,送去學校吧!這樣你們跟我,都不用再被其他人質疑」她有好幾度想要放棄。
放棄的理由,並不是自學不好,而是,她無法回應路上行人投以的眼神、家人親友的懷疑與質疑,那些每一個都讓她感到,害怕!
「去做你想做的,這樣就好」,媽媽的責任如此,這是我的選擇。我跟她之間的主要關係,就是逐步跟她核對她所提出來的每個事項,是否符合自己的設定期待。
因為,探索自己、回到自己、驗證自己的每個決定,是屬於自己邁向自己完整性的,獨一無二路徑。我深深的相信!
於是,在我們家的自學經驗裡面,「自主學習以後,小孩會慢慢給自己找到舞台,她會用自己給自己的企圖,活出自己對於生命的熱情。」諸如此類的說法「是別人的故事,好不真實。」孩子這樣告訴我。
「不過我從我知道我不要做什麼,到我知道我沒有要做什麼但偶爾可以試看看配合著做,以及我知道我現在想要幹嘛。」她肯定的說「不過我有的時候,還是搞錯自己。」她同時語帶保留。
但關於恐懼呢?我問她的想法。
「啊!我知道,例如像是這個。」她那天下午,用了不到一個小時時間,寫下的歌裡面,說了現在的自己,對於當面對恐懼時的需要與期待。
「這幾天,是妹妹的生日。我跟媽媽們剛好聊到了恐懼,我想到我小小時候的自己,還有想到小小的妹妹。我知道,很多事情就是自己的事,不過如果試看看不要害怕,就會比較好。」她在自己的語音記事本裡面,寫了歌的歌詞送給妹妹,同時也寫下上面這段話。
「現在,我可以說得出來了。」她告訴我。害怕還是有,但是我有比較知道也慢慢認識它,讓害怕跟我,一起同在。
親愛的女兒,媽媽始終覺得無比幸運。因為你還願意讓我陪著你,而你也還願意陪著我,我們都還願意慢慢去搞清楚,我們相愛但不需要一致,我們害怕但仍可以彼此支持。
這條路,說不出困難或者簡單。就是選擇了,然後看見也願意覺察自己的每一個選擇。
剩下的害怕,都有自己在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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