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／Michael Greenberg
當我試著思考瑟谷學校是什麼，以及如何吸引人來瞭解瑟谷，有些事情掠過我的腦海。
首先，我必須說，學校的基本理念：自由、民主、責任，無法讓多數人認同這是一種令人嚮往、確實可行的教育方式。
我也注意到，這些理念在人們心中引發的恐懼，使人們幾乎對我們的論點產生抗體。
很多人似乎覺得這種教育方式僅適用於非常特殊的一類人（當然，不是他們的「普通孩子」！）。我們一直本能地迴避這一點，說（並相信）瑟谷學校幾乎適合每一個人。
我們認為，若孩子無法面對在瑟谷學校遇到的種種考驗，顯示孩子先前受過傷害，可能來自其他的上學經驗，或缺乏支持的家庭環境。
深入地說，我們認為瑟谷模式適用於任何「正常」的、未受創傷的人們。
另一方面，在明顯的矛盾中，我們述說著就讀這所學校有多困難：努力弄清自己想成為什麼樣的人和想做什麼，為自己承擔全部責任。
我認為，這種矛盾可能是我們很難告訴這個世界我們在做什麼的部份原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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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越來越把瑟谷模式視為一種非常嚴謹的教育型態。就像許多嚴謹的教育型態（西點軍校、哈佛大學）一樣，對於那些有能力達成它的人來說，具有驚人的效果。西點軍校預期學生會被篩選淘汰，但西點軍校額滿，而且這種教育方式被推崇為心智訓練的獨特型態。
瑟谷教育強調一系列預期成果。這是一組非常有用的特質，但我認為多數人並不希望他們的孩子充分擁有這些特質。
是什麼呢？這是部份清單。它沒有特殊順序，只是為了方便起見而編號：
1．過著經過審視的生活。（註1）
2．為你的生活負完全的責任——不責怪世界/他人。
3．守法——遵守社會規範；或不在乎（註2），但不破壞或忽視它們。
4．重視經驗更甚於證書——認為專家、成績、學位和官方認證並不具備真正的優勢，僅在現實中需要追求目標時才有用。
5．相信如果好好生活，金錢和好工作就會隨之而來。這是菁英階層普遍的信念，而在一般大眾中並不普遍。
6．拒絕以暴力作為解決問題的手段。
7．擁抱優勢/拒絕歧視——不是為了政治正確或對「多樣性」光說不練，而是因為歧視會掩蓋優勢。
8．希望生活充實/有意義/有趣。
哇！看看這份清單！自由或民主從未直接出現。它們是「方法」、「學習環境」所產生的一整套結果——在我的觀察與思考之下，這一系列人格特質，實質上定義了在一個有秩序的社會中、擁有特定興趣的個人，即使處於社會主流價值觀的邊緣，他仍感覺自己的需求可以得到滿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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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認為瑟谷訓練人們像頂尖菁英一樣思考。我所謂菁英的概念，遠超過金錢或權力。我說的是一個感受到整個社會系統從根本上支持他的目標、行動和願望的人。
傳統教育體系告訴一般學生，他必須碾碎自己的一部份，努力成為一名有生產力的成員，才能在這個社會中找到自己的位置。就像所有系統中的絕大多數人一樣，學生被設定是追隨者，他應該認為自己很幸運，在某人領導的計劃中是一個有用的齒輪。
我認為「領導者」最首要、最基本的定義是，一個在生活中領導「他自己」的人。最終，他也可能在建立自己夢想的過程和事業中領導他人。
一個「追隨者」感到自己被社會規範所侷限，並緊接著認為他必須為了生存做出許多讓步。
一個「領導者」瞭解生活為他提供了豐富的選擇。他瞭解需要勤奮工作才能取得真正的成果，並且工作和成果都應令人滿意。
他接受妥協、失敗、種種不如意，這都是構成領導能力必然的一部份。他在學校的真實生活經驗中學到了這些東西：在校務會議中、在交談中、在他試圖自己理解和掌握的所有事物中。
當我遇到擔心孩子在史上最富裕的國家裡無法自立、無法找到一份好工作的父母，我總是感到愕然。我在孩提時從未這樣懷疑過自己的能力。我一直認為這樣的父母，嗯，很奇怪，或者至少非常嚴重地與現代經濟脫節。
現在，我突然了解他們這才是常態。我已經被訓練成像菁英、像領導者一樣思考。與我一起上學的每個人也是如此，除了那些退出的人，他們不覺得自己可以適應，或者有嚇壞了的父母，或父母不支持他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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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們所有人都具備未知的天賦和才智來到這個世界。然後生活發生了。思考習慣、人際模式、對未來的期望和氣質，都在早年形成。我們學校不是個輕鬆的地方。對於一個不相信自己的人來說，可能是個令人絕望的地方。
許多父母（也許是大多數父母）並不像學校要求的那樣，在家也充分支持學校的教育哲學，信任他們的孩子。令人驚訝的是，即使如此，許多（也許是大多數）較年幼的孩子還是以幼兒時期的豐富學習經驗，精力充沛地嘗試，並且無論如何成功地執行了瑟谷艱難的學習型態。
哎，當你才剛教會自己如何走路、說話，對這個大世界有點了解時，整天的生活全靠自己做出選擇會有多難？
但我認為，當你年紀越大，父母/朋友的疑慮就會影響越大。隨著孩子的成長，大多數孩子會內化自我懷疑的邏輯，這使得為自己負完全的責任幾乎成為不可能。
我們看到新來的孩子花費數月甚至數年的時間釋放壓力，擺脫憤怒。這是一件大事，但不是我先前提及的一系列強烈特質。這是前奏。通常，對於不真正相信自己孩子或學校理念的父母，所有會發生的事僅止於此。
我們從經驗中知道，只有很少一部分遇到瑟谷學校或其理念的人，認為這說得通或與自己相關。儘管我們學校對絕望的父母，以及他們憤怒、受傷的孩子非常有幫助，但學校的真正核心基礎，是建立在一群健康、積極的父母身上，他們相信自己聰明、勤奮、負責的孩子。
他們希望自己的孩子過著豐富而充實的生活。他們已經在孩子的心靈中看到了魔法，並且希望看到它綻放。他們不願見到它被碾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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通常一位幸運成為社會先驅的智者，不會使用「菁英」一詞來描述他們的思想或立場，「菁英」帶有權力、財富和勢利的意味。但是，就像強者和有錢人一樣，這樣的人不會一直擔心失敗或安全性，而是將生活視為一場刺激的冒險。這是一種積極的「菁英」。
這就是我們。
傳統的「菁英」學校通常會製造出一種傲慢、「富有」的形象，這種膚淺、不穩定的菁英概念通常與金錢相關，並以金錢衡量一個人的質量。
但是，一些「菁英」學校培養了追求卓越、創造價值和勤奮的理念。
瑟谷的理念從未與財富聯繫在一起，財富不會是度量衡，也不是理想生活的目標。
如果你不希望在瑟谷學校感到無聊透頂，那麼追求卓越、創造價值和勤奮是絕對必要的。最可怕的是根本沒有人告訴你該認真做哪件事！最難的部份是找到事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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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我小時候第一次思考這件事開始，我一直在想；作為初次接觸學校的基礎訊息，對自由和民主的描述應該放在第一位，還是應該往後放，作為孩子將因而成為有能力的人所會經歷的機制。又或許，成為一個有內在力量的人，才是應該被強調的。
他們將學會獨立思考、進行嚴密的研析。在認定沒有「真相」的情況下，釐清多元觀點。在學習過程中，他們將學會閱讀、寫作、基本數學，並能在深層的複雜道德問題上做出清晰合理的論述。他們將學習如何通過多種資源（網路、書籍、試誤、訪談相關人員）找到所需的資訊。他們將學習如何排定優先事項並分配資源。他們將學習如何對他人有助益，以及如何成為複雜社會中負責任的參與者。他們將學習如何在不縱容暴力、偷竊或惡意破壞的環境中，建立、執行和遵守法治規則。
根據我們畢業論文口試的成果顯示，畢業時，他們將成為多數受傳統教育學生無法企及的成人。在這個模式中花費充足時間的人，將具備一系列瑟谷模式帶來的強烈人格特質。最重要的是，他們將過著充實、有意義和有趣的生活。
－〈他們如何學到這些？〉
透過徹底的自由、透過全然地為自己負責。透過作為調查員、法官和執行者，參與學校的法治系統——一套清楚合理的規則，由一人一票、票票等值的民主體制制訂、頒佈、修改或廢除，學校每天如此運作著。還有透過與其他學生以及學校的傑出成年職員之間的不斷互動——成年職員們通過艱難的選拔過程，完全不同於其他學校的招聘程序，從而確保了無與倫比的奉獻精神。
最重要的是，他們從自己的內心深處學習，所有真正的學習永遠來自於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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註1：古希臘哲學家蘇格拉底的《柏拉圖對話錄》於〈申辯篇〉中寫道：「未經審視的生命是不值得活的」（The unexamined life is not worth living.）。
註2：美國歌手、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巴布•狄倫（Bob Dylan）在〈Absolutely Sweet Marie〉一曲中寫道：「想生活於法律之外，你就得誠實點」（To live outside the law, you must be honest.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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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文選自《The View from Inside》，2018，Sudbury Valley School Press
https://bookstore.sudburyvalley.org/product/view-inside-1
並收錄於《瑟谷－－最適合未來的教育模式》，2020，臺灣瑟谷教育推廣協會
翻譯／林睿育、沈慶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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